第一章 踏入忘返门

太熟悉了。

    有人帮忙，老太太乐得休息，她坐到椅子上，点燃一支香烟，悠闲的吸了起来。

    被烟熏得咳嗽了几声，燕小沧瞥了老太太一眼，什么话也没有说，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。

    等燕小沧在角落的水笼头下冲干净拖把放好，老太太顺手把烟头扔到了地上，咳嗽两声，用沙哑的声音问道：“你是来领装备的？”

    燕小沧把烟头捡起来，回答道：“是的……您这里没有垃圾箱吗？”

    老太太摇头：“没有那个东西，你扔到门外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燕小沧皱了一下眉毛，把掐灭的烟头装进了自己口袋。

    “小伙子很不错嘛，好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孩子了。”老太太站起来，佝偻的身体一下子挺直了，竟然有种出鞘长剑的锋锐之气。

    “你是中国人吧？江东市的？我和你一个省，还算是老乡，至少有十年没有见过老乡了。”

    听老太太这样说，燕小沧才发现，她的口音竟然和自己有些接近。“老奶奶，您在这里多久了？”

    “至少三十年了。天堂筹建的时候，我就来到这里了。老喽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觉得您老啊，您的身子骨很结实。”燕小沧说的是实话，老太太从椅子上下来后走动的那几步，虽然没有用上什么功力，但是下盘的扎实程度一看就有几十年的功底，燕小沧这样的年轻人因为修行时间有限，是自愧不如的。

    “不说这个了。看你的打扮动作，是个穷人家孩子吧？为什么要来绮梦天堂？是因为供养弟弟妹妹上学还是要照顾老人？”

    “我母亲病重，需要钱治疗……您怎么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“你的衣服，加起来不值100元钱，照你的年龄，应该上高中，正是注意仪表的时候，如果不是穷到一定程度，怎么能这样打扮？你帮我干活，动作轻巧熟练，富人家孩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，不说会不会帮我这个老太太，就算帮忙，又能做好这种事情吗？穷人家孩子就算是想来挣钱，也不会这样小就出来，我看，你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吧？”

    都说人老成精，果然不假。老太太根本没有看燕小沧的资料，就猜了个**不离十。燕小沧的目光中已经满是崇拜了，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讲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真是孩子啊！你妈妈就算是病死，也不会同意你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她挣钱的。”老太太怜爱的看着燕小沧。

    燕小沧握紧拳头：“可是，我宁可累死，也不能让母亲病死啊！她劳累十几年，还没有过上好日子……”说着说着，男孩的眼泪快要落下来了。

    如果是对着别人，燕小沧肯定不会说这些话，可是慈祥的老太太给他一种亲人的感觉，倔强的男孩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真实感情。

    “你想得太简单了。我知道，外面的宣传很厉害，把绮梦天堂说成了发家致富最好的途径，比买彩票还要划算。可是，你们却不知道这里有多么凶险。每一块钱，都浸透着血汗，每一个成功者的脚下，都有数以千计的枯骨啊！”

    “我不怕，我从小就练功，我们城里最厉害的武师也不是我的对手！”男孩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到一起。

    “我看到了，以意驭气，以气驭体，你修炼的是最正统最优秀的内家功夫，如果坚持练习上三十年，在天堂外围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，不用一年，就能提升到三星猎人。可是，你毕竟年龄还小啊。”老太太摇头叹息着，又点燃了一支香烟。

    “谢谢您的关心。在实践中修炼，是最好的办法。您放心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，我都会活下来，因为我的母亲还等着我给她挣钱治病！”男孩的声音虽然还有着稚气，却透着不容改变的坚定。

    老太太没有继续劝说。“乐于助人，心地善良，不易动怒，意志坚定。除了年龄太小之外，这个孩子拥有成为优秀猎人的一切品质。只希望他能够坚持住，不光应付得了凶险的任务，还能在人心险恶的环境当中，不泯灭自己的本性。”这样想着，老太太开始从货架上取东西。

    “所有刚刚报道的准猎人，都有一套免费的装备。虽然说不如购买的那些东西质量好，也足够应付开始的任务了。以后你挣了钱，不要着急往家寄，先换些好装备，磨刀不误砍柴功。”一边唠叨着，老人把东西在柜台上摆放了一排。

    “标准容量的背包，设计完全符合人体力学原理，背起之后，重量会均匀的分布在你的肩头、后背，并且把最重的部分压在你的臀部，这样，即是长途跋涉也不会辛苦。短刀，使用阿尔法粒子技术制造，只是很普通的类型，但是比外面那些所谓特种兵的货色要锋利上一百倍。不管你最习惯的是什么武器，防身的短刀也是必需品。绳索，野外炊具，照明设备，帐篷，睡袋，驱虫药，急救箱，这些零碎都放到背包里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一会功夫，柜台上就摆满了。

    “白给这么多东西？”燕小沧的眼睛都直了。

    “这些不算什么。等你有了钱，可以开着自己的越野房车，装满各种环境中需要的不同物品，甚至可以买一辆拥有远程火力的坦克，只要有钱，绮梦天堂可以提供你想象到的任务物品。”老太太说着，从最里面的货架取出来四小瓶液体，都有着鲜血一样的颜色，郑重其事的交到燕小沧手中。

    “按理说，准猎人只能免费领取两瓶救生药液，不过我的权限允许我多给你两瓶，这是最宝贵的东西，你一定要保存好了。”

    燕小沧接过来，疑惑的问道：“这个……有什么用？”

    “臭小子，你什么都不知道，就敢来绮梦天堂？救生药液是只能在天堂空间使用的药物，内服外敷均可。使用后，液体会迅速吸收空气中的阿尔法粒子，修复你受伤的部位。不论内伤还是外伤，只要你的头没有被砍断，哪怕是其他器官脱离了肌体或者被彻底烧毁，也能够修复再生！”

    “这是神话吧！”燕小沧惊奇的睁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老太太用力在男孩头顶拍了一巴掌：“你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，我建议你去买一本新手指南之类的东西好好研究一下，不然会死的很冤枉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！”燕小沧连忙掏出索明霓送给他的那本电子书，《天堂梦魇》。

    “限量版？这本书可不是市面上随处可以买到的那种，我记得全球发行量不过二百本，全部被各个暴力组织或者富豪家族抢购，每本价值都在十万美元以上，你怎么会有一本？”老太太一把抢了过去，爱不释手的翻看着。

    燕小沧吓了一大跳，他可没有想到萍水相逢的女孩随手塞过来的东西竟然值那么多钱，早知道的话，说什么他也不敢要。

    十万美元相当于八十万人民币，足够他妈妈进行大半年的治疗了。

    听男孩讲述完电子书的来历，老太太笑了起来：“你这个小家伙，艳福不浅。索明霓，一定是旧金山索家的孩子，她偷偷跑来，半个世界都要震动了——你不要管这些，好好看，一个字都不要漏过。有了这本书，你在这一批准猎人当中就有了绝大的优势，晋级会容易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太贵重了，我不能要，等我见到她，赶快还给她。”燕小沧从老太太手中拿回电子书，用比接过救生药液还小心的动作放回包中。

    “这是书，不是蛋糕，就算还给她，你也可以看完了再说啊。”老太太提醒了一下看上去有点死心眼的男孩，又从墙壁上挂着的衣服中取下了一身。

    “这种布制的准猎人装备防护性不强，不过，在不明白你们的能力到底属于哪一类之前，只能让你们穿不影响发挥的布制衣服，以后你再寻找适合能力的装备吧。”

    树屋当中没有试衣间，虽然面对的是一个最少七十岁的老太太，燕小沧还是觉得不好意思，他躲在货架后，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，把老太太给他的制服穿上。

    浅绿色的布料结实而舒适，仿照军队作训服的样式，袖口、腰部都束了起来，穿上之后运动了几下，燕小沧发现对自己的动作没有任何影响，他一个踢腿，将脚踢到了肩膀的位置，带起的风声刮下了几件货架上的装备。

    “小伙子很不错，劲气外露，这个水平，新手任务已经难不到你了。”老太太就像看自己的孙子一样，开心的不得了。

    “去吧，你可以到原木广场东头的准猎人集结点领取宠物祖玛和智能终端了。以后再来我这里买东西，就需要花钱了——当然，我这里只有准猎人装备，没有什么好东西，以后你未必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老奶奶，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！”燕小沧肯定地说，虽然不知道老太太的具体身份，但是短短时间的相处，他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亲人。

    看到燕小沧把脱下来的旧衣服收拾起来，装进了背包，老太太不解的问道：“这些衣服已经没有用了，你还带着它们做什么？会增加你的负重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衣服，是母亲辛辛苦苦挣钱给我买的，我要随身带着它们。如果累了、害怕了、退缩了，就看看。”燕小沧一本正经的回答。

    老太太开心地笑了起来，她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了一块手表样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这个智能终端，是我私人送给你的。原本到了集结点会给你发一块，不过我老太太乐意给你，没有人会说闲话的。”

    燕小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，不过这是老太太的一份心意，他双手接过来，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，然后戴在手腕上。

    在老太太地指点下，把东西依次放进背包。

    “平时的时候，轻的物品要放在下面，重的放在上面，这样可以让你的重心调整在最适宜行走的位置。但是在登山的时候，应该反过来，重量集中在臀部，方便你俯着身体爬山。”

    燕小沧哪里听说过这些东西，没有想到就一个背包还有那么多学问，满脸敬佩的收拾好，说道：“老奶奶，以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，能够学到很多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，我一个人也很无聊，有人陪着聊天，当然高兴了。”

    要走的时候，燕小沧突然想到有个问题：“老奶奶，IC卡有几种颜色？不同颜色之间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
    老太太瞪了燕小沧半晌，终于苦笑一声：“奶奶真的很佩服你。别的人来绮梦天堂，事先最少要做上半年准备，搜集各种资料，对这个不同于地球的世界有了充分了解才敢进来，像你这样一无所知就闯进来的，我还是第一次遇到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准备啊。除了那些太贵的书，我买了好多盗版杂志小说什么的，关于绮梦天堂的电视节目我也每期不落着看。”

    “好啦，不用说啦。那些东西都是广告。简单点对你说，虽然你只是穿过了一道忘返门，虽然你觉得这里引力、空气、动物植物都和原来没有区别，但是绮梦天堂的确是和地球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。以后随着你的经历，你会一点点明白的。你们来这里，主要的任务就是猎杀各种野兽和怪物，获取任务酬金，也可以自己去杀怪物，把怪物身上的皮毛之类卖给我们这样的商店挣钱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知道。所以我们才被称为猎人啊。”燕小沧迫不及待的说，“我在电视上看过九星猎人，好威风，好帅气！”

    “狗屁！”意外的，老太太说了句脏话，“那是广告！真正的九星猎人，在这个空间内是天神一样的存在，绮梦天堂开放了二十年，前后来了一百七十多万猎人，也不过有五个人达到了九星而已。不说这个了，老太太给你做最后一项扫盲，以后的事情就靠你自己慢慢学习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老奶奶。”燕小沧连忙拿起柜台上的茶杯，从饮水机当中接了杯水，双手递过去。

    “绮梦天堂当中，根据个人能力的不同，大略分为三个不同的职业。体力好、力量大的战斗猎人，一般使用重型武器，近身搏斗；反应快、动作敏捷的枪手猎人，使用远程武器攻击；精神力强的修士猎人，引导阿尔法粒子进行支援。你们在报名的时候作的测试，就是探察你们适合什么职业的。黄色代表适合做战斗猎人，红色代表适合做枪手猎人，蓝色代表适合做修士猎人，至于你这样的绿色，代表着适合做任何职业，是人数最少的一种，平均一万名猎人当中才有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，我是最强的了？”燕小沧开心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未必。”老太太打断了男孩的梦想，“人体能够吸收和保持的阿尔法粒子数量有限，平均分配意味着你什么都可以做，却什么都做不好。你还记得那句中国谚语吗？一招鲜，吃遍天。去吧，没事的时候想想我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谢谢老奶奶。”燕小沧又鞠了个躬，转身出了树屋。

    快要走到人声鼎沸的集结处时，男孩突然想到忘记了一个问题：“说了半天，阿尔法粒子是什么，我还没有问呢。”

    他想拿出索明霓送给他的《天堂梦魇》查一下资料，看看在身边不停走来走去的人们，决定还是晚点再说。

    在广场上和集结点前，总计有数百人身穿和燕小沧领取的准猎人制服相同款式的衣服，看来都是今天从世界各地忘返门进入绮梦天堂的，不断有穿着各种铠甲或制服的人在人群中穿梭，发放着什么，感觉好像到了奇幻电影的拍摄现场。

    以为是给准猎人的介绍资料，燕小沧来者不拒，一会就收了一叠，仔细看了几眼才知道，这些印刷精美的小册子都是广告。

    “七星猎人领队，纵横跃马平原。跃马佣兵团，独占大半跃马平原，任务、猎杀、升级、报酬，唾手可得！”

    “拥有九名六星猎人的繁星佣兵团是您的最佳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从准猎人最快晋级？一年成为三星猎人不是梦！您付出金钱，剩下的交给高原佣兵团来做。”

    如此等等，大同小异。燕小沧这才知道，原来绮梦天堂当中还有这么多佣兵组织。

    “燕小沧！来这边！”一个女孩突然在远处叫起来，燕小沧闻声看去，果然是分开时间不长的索明霓。

    想到女孩送给自己的价值不菲的电子书，燕小沧连忙走过去，掏出《天堂梦魇》递过去：“我刚刚知道……这个东西太贵重了，我不能要。”

    “已经送给你了啊。你觉得没有用？”

    “有用，可是太贵重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好啦，我还有一本修订版呢，难道说你要我把修订版送给你？”看到男孩脸都憋红了，索明霓眼珠一转，说道，“既然你知道很珍贵，放在我这里多危险啊，你帮我保存着吧，我想看得时候再向你要。”

    燕小沧觉得女孩说的有道理，只好装了回去，这个时候，女孩看到了他手上的智能终端。

    “你的智能终端很不错啊，谁给你的？比配发的至少先进两个型号。”说着话，女孩抓起燕小沧的手，熟练的操作起来。

    “燕小沧，男，十六岁，体力70，力量95，敏捷105，精神80。好平均的数值啊，难怪你能够拿到绿色IC卡。”

    燕小沧觉得那只抓着自己的小手温润柔软，心都慌乱起来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，想了半天才说：“要是我这个先进，就送给你吧。”

    女孩愣了一下，松开手，笑了起来：“你不觉得这个贵重？《天堂梦魇》好歹全球还有几百本，你的这个智能终端，应该是测试版的，有钱都没有地方买。而且，你戴上之后已经进行了DNA确认，除非七星级以上的修士，没有办法解除锁定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意思是，这个智能终端比那本电子书还要值钱？”燕小沧有种跑回去，还给老太太的冲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