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梳妆台对侧的床铺上赫然躺着一衣着白色宫装的女子,却不是失踪许久的阿姐是谁?
另有一人站于床侧,锦衣玉带,白皙的手将那红鸾鸳鸯被盖到女子身上,又细细的掖了被角,这才缓缓转身。
青铜半面在满室的红晕中泛着清冷的光,男子薄唇紧抿,满是冷冽。云静一瞬间想要出口的话咽回到了肚中。
是长平王。
严格的来说,这人是救了她的人,甚至能嫁给那人,眼前这人功不可没。
可是,即便如此,今日是她出嫁之日,即使是他,也不该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身为弟妹的她的屋子啊。
即便是阿姐有恙……
云静艰难的咽了口口水,不安的望向床铺上眉眼紧闭,脸色苍白的女子。算了,就这样吧。
这个功夫,先前的婆子早就退了出去。男子略有些瘸拐的轻移几步,接近了些,“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,她只是想来送送你,却不小心梦魇了。便让她在这里歇息歇息吧。”
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吗?可是这里毕竟是她的新房,这院子空房间也不少,为何要单单待在这一间呢?
这样想着,云静却不敢出口。心头却很是不安,退一步说,阿姐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,可这男子也要待在这里么?
“王爷……”
“本王还有些事情,过些时候再过来,有劳。”
倒是离开了,云静也松了口气。这时,床铺上本来安静的女子却在小声呓语着,甚至还夹杂着细细弱弱的哭声。
凑近了些,方才听到是重复着的“安安哥哥……”。
顺带的眼角一滴眼泪滑下。
安安哥哥的话——是长平王么?
云静一时间怔忡不已,阿姐,竟然是喜欢那长平王的么?对那样的人么?
婆子还没有进来,再这样下去怕要误了良辰,云静刚想着若不自己走出去唤几声。床铺上的女子一阵痉挛后,直直的坐了起来。
额头挂着冷汗,攃在脸上的粉,甚至有些晕了开来。
“阿姐,你可还好?”云静走过,坐在窗前,扶住了云婧川无力的附在被衾上的身子。
听到轻唤,云婧川这便转了头过去。
红妆美人,有些圆润的面颊,却不是云静是谁。脸上的毒花粉也好了,看来是落大哥最后配制了解药。
只是她不是在马车中么,怎么会——对了!这是从梦里醒来了?
“是王爷送阿姐过来的。若是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。无人相送,却也是一样的。”见着女子一脸慌乱,云静好心解释道。
怎么会一样呢?无人相送会怎么凄凉,没有人依靠又会多么的孤独,这些云婧川自己也是知道的。
慌乱的摇头,云婧川微微翕动嘴唇,一字一顿,“静儿妹妹的婚事,我怎么能不来呢?”
“阿……姐?”云静红润的脸上满是震惊,双目圆睁,“阿姐怎么会……难道,宫里的传言都是真的?”说着,女子坐了过来紧紧的抓住云婧川的手腕。
既被水魅掳走以后,还是第一次到宫里。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到宫里的一砖一瓦就被带到了云静这里,她如何会知道宫里是什么传言!
“小姐……”早不来晚不来,婆子偏偏这个时候来了。言外之意,自然是该出发去喜堂那边了。
“嬷嬷先去外面稍等片刻可好?我们姐妹多日未见,说两句体己话。”末了又补充,“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。”
“现在不去,没关系吗?”云婧川尚不知云静能不能看懂她的唇语,只继续道。
“阿姐可否说慢一些……”云静略有些不安的出口。
果然,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般能看懂人的唇语的么?云婧川有些忧伤的想,然而刚刚萌生想法,心里大惊,她怎么又想到了那个人?
狠狠的晃了晃脑袋,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,云静终于看懂了,只道,“阿姐,其实留下来也是有事情要对你说的。”
“一来,爹爹临行时,嘱咐我一定要寻到阿姐。想来爹爹怕还不知道阿姐安然无恙。得了空给爹爹去封信吧。”
去信么?也对,不该让关心的人担心。
“其二呢?”云婧川仰头。
“虽然我说这话可能有些不妥,有种跟阿姐告状的感觉……”云静沉声,“阿姐日后离小红远一些吧。不要因为她是阿姐带过来的人就什么都放心。她……”
云婧川忽然猜出了云静那会提到的传言是什么。大概,是水魅劫持她一事吧?侍祭曾说了,此次绑架是水魅伙同小红一起,云静居于宫中从慕子恒处知道些什么想来也是正常的事情了。
傻丫头,云婧川轻柔的拉过云静放在被衾上的手,“时间不多,我也就长话短说了。”
“小红爱慕太子,所以她也很有可能会针对于你。今日你嫁入宫中,务必事事当心,小心谨慎,行将差错很容易授人以柄。”怕话说的太长云静听不懂,云婧川顿了顿,才继续道,“虽然我与小安子私交还可以,不过也不是可以完全信任依仗的存在,当然有事情,我一定尽力帮你。”
傻丫头,真正进入深宫的是她自己,处于小红眼皮子底下的也是她自己,还好心来提醒云婧川。
想来,也许是在王妃换人那事情上受了些罪吧?
那时,小红没有认出云婧川,着云婧川与慕倾城杀害云静。想来,真正危险的是云静吧?
以前云婧川不知道小红是为何针对于她。但是在长平王府偷听到那谈话之后,方才晓得,原来也是爱慕。
那么,以后远离慕子恒的她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,倒是云静,要怎么做才好?
“阿姐,你说的我都明白。放心吧,我好歹算是太子侧妃,又有云府撑腰,不会有事情的。”女子圆润的脸上终于洋溢了些属于新妇的微笑,云婧川受着感染,心下稍缓了一些。
怎么忘了,是云静婚礼,说那些沉重的话做什么?
不过,贺礼……云婧川满头黑线,她居然给忘了!
临时接到长平王的通知,本来她也没能准备什么。虽然知道皇宫不会却少什么,但是她好歹算是娘家人,故而从前些日子上街买的东西里挑了一些,可因着早上莞姨突然昏迷不醒,居然全给忘了!
那么,她能送这丫头点什么呢?身上装着的只有临行时揣着的药瓶,迷药致幻药伤药解药假死——对了!不是还有一颗假死药么?
在现代的时候,于爷爷书房的顶柜的红木盒子中找到过一本炼药的书籍,泛黄的纸页,甚至如古书一般竖着书写,却是简体的汉字。
虽然后来被爷爷发现很生气的没收了,可是凭着对那书中所列的记忆,算是帮上了大忙。
从莞姨的反应看,迷药没什么问题,那么假死药——因为条件严苛,反复试验后,只得到了两颗。其一,被她喂了王府的野猫。其二就是身上带着的了。
据野猫的反应,该是没什么问题的。云婧川从怀中摸出了小小的白瓷瓶,拉着云静的手,放了去,“这药收好。若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,就服下,说不定能救你一命。就当是新婚贺礼了。”
“这是?”摩挲着手中的瓶子,云静不明所以。
听阿姐的意思,是好东西,只是,新婚贺礼的话,送药是不是有点……不过,阿姐从来没有骗过她,还是收起来好了。云静想着,把药瓶贴身收了,这便又继续先前的话题。
“阿姐,除了小红。长——”
“婉婉醒了么?”自门口,刺耳的声音传了来,瞬间,男子拄着拐缓步迈入。
云静闻言却像受惊了一般,立马起身,向着长平王的方向微微点头,随即像阵风一般跑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