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竟然是她！

    “有总比没有好，不妨把女儿红泼上些试试，我看这孩子吉人必有天向，保不准这次就能让咱们蒙上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，就听前辈的，试试看。”惜月忙起身，走了出去，良久抱来一只小酒壶，又问道：“可是，如果……”

    “给我吧。”大仙见众人犹豫不决，果断的将酒壶接过，向卷轴上一泼，一股浓浓的酒香，充满了整个房间。

    “陈酿啊！这壶酒得有些年头了吧？”大仙说着，缓缓的把眼闭上。

    “啊!”不知是谁最先已经，大仙整个人都是一颤，小心问：“怎，怎么？难道不是？不是女儿红？”

    众人却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大仙虽然急，却又不敢睁眼，只得又问了一声：“到底如何？”

    众人仍是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都吓死了不成？”大仙缓缓将眼睛睁开，见那四个年轻人把酒香四溢的尺素围在中间，不知在搞什么鬼，便也靠了上去，以探究竟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段情寻兀的道。

    “碧海菩提，求生往之，云山仙竹，天香染之，莲台九品，梵音唤之，苦海无涯，红尘有渡，凤凰涅槃，蓬莱深处。”“这个又是什么？”大仙也皱了皱眉，道。

    “这个尺素还真是暗藏玄机啊！”

    “我想……”惜月叹了口气，却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九品莲台，凤凰涅槃都有往生之意，嗯……碧海菩提，求生往之，这应该是说，在海上？”大仙道。

    “碧海菩提是我派的镇山之宝，一直以来，都是由掌门保管的。”慕容鸢停了停，道：“也就是说这枚菩提现今在师父那里。”

    “云山仙竹，天香染之，莲台九品，梵音唤之这岂不是说的天香染衣和梵音晓畅两大绝技？难道，这璇玑尺素，与我派大有关联？”

    “不管怎样，咱们还是先回岛上一探究竟吧。”惜月道。

    “要去，也要等到明年天气回暖。”苏明轩道：“否则，这样的天气，青岩怕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样，你们先等着，我呢，再去探听探听。”大仙说着竟已经走了。

    （三）

    红尘渡。

    过了红尘渡，便是当地人所说的蓬莱仙山。

    段情寻一行到这里时，已是傍晚，傍晚的天际之间，漂浮着一朵粉色的云彩。

    他现在，就在这多云彩下面。

    这是一株粗壮的海棠树，此刻正是海棠开的最美丽的时节。

    三年来，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，只是这棵树更粗更壮了些。

    他仰起头，看着密如华盖的海棠，突然一愣。

    那海棠的树枝上，竟系着许许多多红色的缎带和绣花的香囊。香囊上所写的，大都是些山盟海誓的话语。

    他伸伸手指，轻轻碰触着藏在花间的誓言，这是他也曾说过的话语，至今，心头上还留着深深的刻痕。

    刻痕？

    他缓缓俯下身来，借着渐渐暗淡的阳光，在粗壮的树干上寻找，目光里那一缕柔柔的温情，慢慢的洒落在那一道道被岁月侵蚀过的刻痕上。

    “小漫。”唇间微微的一颤，仿佛只有海棠可以听见。

    “记得那年花下，

    深夜，

    初逢谢娘时，

    水堂西面画帘垂，

    携手暗相期。

    惆怅晓莺残月，

    相别，

    从此隔音尘。

    如今俱是异乡人，

    相见更无因。”

    身后一声悠长的叹息，他一愣，猛然回首。

    “是你？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会使她？”慕容鸢缓缓贴到树前，道：“这是你刻上去的吧？为她刻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慕容鸢道：“当地人因为这首词而称这棵树为相思树，说凡是到这棵树下许过愿的有情人，就一定能终成眷属。你信么？”

    他苦笑了一声，却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信。”慕容鸢紧紧盯着树上的这首词，坚定道。

    “当年，你按江小漫所言，将她葬在崖下，对吗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，你又在这海棠树上刻上了这首《荷叶杯》，并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喝过当你你们初次见面时，曾开怀畅饮的女儿红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曾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肯为我在回到这里，说明在你心里，我已胜过了江小漫。”她依旧坚定道。

    段情寻愣在了那里。

    真的是这样吗？真的如她所说？小漫在他的心里，真的……

    “等我！”慕容鸢说着，突然转身，跑了下去。

    段情寻慢慢直起身，朝大海望去，海风扑面而来，他的心思，却越来越沉。

    “喂！”慕容鸢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，站在他身边，面朝着大海，“心，你的，是不是很痛？”

    痛？有谁的心在这里眺望时不会感到痛？

    “好！”她像是在与大海说话，只是每一句话都深深的打在了他的心里。“从今晚起，我不会再让他心痛！”她突然对着大海喊道。

    “江姑娘！”她突然举起手中的酒壶，临着风，对着海，大声呼道：“我，是慕容鸢！是一个真心爱他的人，今日，我在此，请你祝福我跟千寻，如果你真的怜他，爱他，就请你允许有个人，替你继续怜他爱他，不让他再难过，不让他的心在这样永无止境的痛下去，我，要替你，陪他走完人生。这壶女儿红，沈大哥以放了三年没有喝，今天，就让它做个见证，江姑娘！我请你在天上，祝福我们！”她说罢，将酒壶一转，咕咚咕咚喝了两口，突然将那酒壶递到段情寻身前，慷慨一声道：“沈大哥。”

    晚风带着最后一点夕阳吹过，她的头发，都被风吹的飘起，被女儿红染红的脸，一改往日的苍白，显得妩媚娇俏动人。

    段情寻，望着她明亮的眼睛，望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，望着她略带稚气的表情，粗瓷的酒壶，就在他面前，他看着，看着，怅然的望向大海，海涛轻轻拍打着悬崖，一声又一声，是在催促还是再拒绝？他凝望着遥远的天际，他聆听着海涛的诉说，天边，最后一丝阳光，即将沉没，他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缓缓的接过酒壶，走到崖边。

    一缕红色的水柱，缓缓的被风吹散，风中夹带着女儿红醉人的酒气，向着大海飞去。

    “祝福我们吧，小漫。”他低声道。

    （四）

    “这样，青岩身体太弱，跟我一起，万一有什么事情，我也好处理，咱们分两组在这深山里找找你师父。”苏明轩道。

    “也好，只是，你要小心些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。”

    剑竹林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师父经常在这附近修行的，今天怎么就是找不见了？”慕容鸢道。

    苏明轩，本在行走的脚步，突然停了下来，“怎么？”慕容鸢问。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对劲？”

    “不对？”

    苏明轩朝前面那郁郁葱葱的竹林望了一眼，小声道：“在这里等我，不要走开。”说罢，便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竹林的深处，那一身布衣，宁静的坐在那里。

    “你来了？”她缓缓回过头，往昔端庄的面容如今又已多了一份祥和。

    “是您？”

    “明轩吧，想不到，你长大了，竟然这么像你母亲。”

    苏明轩笑道：“你知道，我为什么会来这里？”

    “璇玑尺素的迷你已破解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，她有救了？”

    “还需要您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们这次来是想借碧海菩提一用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”

    “璇玑尺素上说，碧海菩提，求生往之，云山仙竹，天香染之，莲台九品，梵音唤之，苦海无涯，红尘有渡，凤凰涅槃，蓬莱深处。所以，我们想，要想救她，需要用到您的碧海菩提。”

    “碧海菩提，求生往之，云山仙竹，天香染之，莲台九品，梵音唤之，苦海无涯，红尘有渡，凤凰涅槃，蓬莱深处。”她轻声的重复着这段话，突然，那布衣之下一股杀气，奔涌而来。”

    “多年不见，还是先验看验看你的武功吧！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，璇玑尺素的传说是假的？”

    “啊，这也是大仙告诉我的，你不觉得这璇玑尺素有点不伦不类？哪里像是唐朝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也对，若是按照传说，那里面又怎么会有诸如红尘渡，蓬莱岛之类的名称呢，这想必是近些时候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啊，从文笔上看到像是五代时的，怕是你们祖师留下的也说不定。”

    “是呀，不过有些事，大概过了这么旧，也只有天知道了。”惜月笑了笑，突然道：“千寻，你快看快看湖那边。”

    湖那边的竹林忽然不停的晃动，就连五彩的湖面也被吹出一层涟漪。

    那里……

    “不好，出事了，千寻，想必是他们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花，细小的飞花。

    这本是春天最常见的一幕。但是，你有没有想过，漫天的竹花飞扬？

    梵音晓畅，在她的耳边，仿佛是诸佛在耳边吟唱。

    天旋地转之间，是谁敲响了那久在天边沉寂的钟声？

    花雨之外，她依然含笑而立，十界圣凡的力量，纷纷绕在他的耳畔，苏明轩双目紧闭，紧闭的双目却挡不住，佛音的传入。

    那一声又一声的钟声，仿佛就是从心间响起，仿佛每一声钟鸣，都是靠撞击他的心田而来。

    发自内心的震颤，让他如何应对？猛然间，他的身影突然下落，单膝跪地，跌在那里。眼睛依然紧闭，眉头也已紧锁，然而，他却没有倒下，没有。

    “湖上的是什么？”段情寻道。

    “是剑竹花，剑竹的花。难道……明轩……”

    结束了？都已？

    他们都喘息着，苏明轩缓缓的站起身来，突然道：“莲台九品，梵音唤之。是要用我的血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那一身布衣的妇人缓缓的点点头，道：“我用了毕生的功力，才是出了这一招梵音晓畅，我希望，你……能救她。”她说着，身影已渐渐倒下。

    “您没事吧？”苏明轩向前走了一部，却有跌倒了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，你快回去，别叫她担心，她，就全靠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？你，你怎么？”

    苏明轩缓缓的走了过来，青色的衣袖上全是血迹。蜡黄的脸上还有柔情，人真的跌倒在了竹林的边缘。

    “哥哥……”慕容鸢，突然流下了眼泪，“哥哥，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个给你。”苏明轩将手中的瓷瓶递到她的手里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把它，把它滴在璇玑尺素上，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。”苏明轩缓缓的握住她的手，不让她再因哭泣而颤抖，“听我说，青岩……替我，替我向千寻说一声抱歉，我……只怕再没有机会，亲口向他说了。”

    鲜血，不住的，从他的嘴中流出，流再了她的手上，他的眼中仿佛在呼唤什么，只是他一再说不出。“哥哥！哥哥……”慕容鸢虚弱的手臂，疯狂的，摇晃着他，只是，那张英俊的面孔，却再也，没有了回应。

    就在，就在这对兄妹的身后，急促的脚步突然停止，那原本温柔的声音，突然变的颤抖，“明轩？”

    这竹花飞舞着，如同被鲜血染红的雪瓣，是谁，在这春天，丢失了性命，是谁的爱人，今天让谁落泪？

    惜月缓缓的走了过去，缓缓的弯下腰，将他揽住。没有人能想象，她哪里来的力气，哪里来的力气让她，将他抱起，她没有喊，也没有发疯似的，哭闹，她只是，一句话也不说，一步，接着一步，向远方走去。

    “惜月！”

    段情寻，突然喊道：“我请你好好的活下去，想想若是你和明轩都有什么意外，龙火居怎么办？萧箫怎么办？我们……”他的声音一哽，再也不忍说下去了。

    “我，要和他在这里隐居下来。”她说，“这是，他的心愿也是我的，每当我们想要隐居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止我们，但是我想今天，我们在也不想去管这些，我们今天要去做一次，自己想要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，身影已远去，深山之中，仿佛传来一震心痛的呼吸。

    “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要好好活下去，只有我们好好活下去，才对得起他们。”段情寻望着还飘荡着竹花的湖水道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拼命的收起眼中的泪水，拿过璇玑尺素，苏明轩的鲜血，缓缓的，滴落。

    那双望着尺素的眼睛却突然绝望的颤抖。

    “轮回百次，放脱苦海。”

    这是尺素最尽头的一行字，除此，再无其他。

    “算了。”慕容鸢突然将那尺素丢进了水里，道：“没有你的话，纵然百世之后我已好转，又有什么用？我们回去吧，我要你陪着我要你陪着我，快快乐乐的过完余生。”

    段情寻久久的看着她的眼睛，看着她眼中的泪水，缓缓的流下，看着她带着泪水却突然笑着道：“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他的眼睛突然间，十分惊讶的望着她的身后，道：“不好。”

    她一愣。

    “我要你健健康康的活着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

    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那湖水上，竟然，竟然开出一朵巨大的莲花。

    “九，九品莲台？”她惊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说，要有百世轮回吗？”

    “还记得韦驮护法对妙高禅师说的话么？人只要一个转念，有时便是万世的差隔。”

    “千寻，我有一句话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问你，”她的话里带着颤抖。“你到底是喜欢江小漫还是喜欢我？”

    那眼神，依然有那晚的执着，他望着她，久久的望着那双认真的眼睛，道：“江小漫。”

    他答道。

    她笑着，会心的笑着，然后，她跳上了九品莲台。

    刹那间，那莲台已将他们隔开，刹那间的相隔之后，莲台已在远方。

    “慕容！他断肠的一声，有谁能不为之动容？

    他纵身一跃，便已在莲台之上，他后悔了，真的后悔了，就只那一刹那，他的心都疼得枯萎了。

    莲花上的雾，缓缓散开，莲中的人。还在沉睡。

    那个人，还在沉睡。

    “小漫？”

    莲中的人，竟然是，竟然是小漫。

    大仙的话，他这时才醒悟，原来，江小漫的死，只不过是那十二生死劫中的一个，原来，西湖水畔的相遇，并非偶然，他的小漫，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了他的身边，可是，这感情，真的，真的可以被这样玩弄？

    他仰面向天，深深的带出一口气，林中到底是鹧鸪还是杜鹃，依然如此，在夕阳下，啼着断肠人的鲜血。

    第四叠

    啪的一声，惊堂木重重的落下，兴高采烈的人们，说着笑着离开。

    这故事就这样结束，这连环就这样解开，只是又有谁能感受到，那丝丝刻骨的心痛？

    瓜子，茶碗的声音，渐渐的收入黑暗。热闹的茶馆明天还有新的故事。

    月上柳梢的时候。

    只有清风翻卷书香，只有月光祭奠豪情。

    曲终